捕鱼之家

这一天似乎来得有些突然，重度游戏玩家王晖竟然在香港的大街小巷看不到电子游戏厅了。恍然间，十几年转瞬即逝，王晖渐渐遗忘了街机。又是在某个看似突然的时间点，他兜兜转转到了华立。再度接触街机，已然今非昔比，可他竟浑然不知。而他身边各个领域的所有朋友在街机这个问题上几乎无一例外地与他有着相同的感受：知晓全世界最潮流的新兴玩意儿，就是不知道街机早已旧貌换新颜。问题到底出在何处？封闭误国，更误产业，王晖觉得，电玩产业太需要大众传播了。而在入行的半年间，他强烈地感觉到，电玩产业竟是个金融投资的蓝海……

（1）电玩捕鱼游戏机界的很多做法比较原始

游艺风：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业内人士对您之前的工作背景都比较好奇。

王晖： 我读书时学的是会计学相关专业，毕业之后从事过比较长时间的企业审计、财务管理等工作，后来也做过电子零配件销售，上一份工作则供职于上海一家网络游戏开发公司。

游艺风： 您之前涉足的领域挺广的。

王晖：大致划分，主要就是财务管理、电子零配件、呼叫中心和网络游戏，相对来说都是属于比较高科技的领域。

游艺风： 您从比较高科技的领域转行到电子游戏机产业，有没有感觉到比较大的落差？

王晖：初来乍到时，的确感觉广州的电子游戏机产业有点像是当初被哥伦布所发现的“新大陆”：尽管资源很丰富，但一切都很“原始”。我以前在其它行业从事管理或融资相关工作时，惯用的方法基本贴近国际前沿，而且，很多做法和模式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与完善，进一步突破的空间已经无限狭小。但到了这里，一切似乎都存在着巨大的成长空间，因为起点位置偏低，很多做法都比较“原始”或者说仍处在“初级阶段”。

游艺风： 能不能具体地解释一下您所讲的“原始”的意思？

王晖： 务实地说，就是相当落后，与其它产业相比，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为什么业内企业融资难而且至今还没有企业能成功上市？我们连增值税发票这个最简单的问题也没有解决好。增值税发票到底有多重要？

我举个典型的现实案例可能更有说服力。大概10年前，我曾在香港一家经营电子零配件的公司工作，之前电子零配件基本都是靠走私进来的，没人开发票，利润相当不错，那家公司旗下设有很多分公司，每家分公司都采用独立品牌。后来政府加大对增值税的监管规范力度，导致每年都有两三家分公司出事，每次出事需要缴纳的罚款都高达三四百万元，不到三年的时间，以前靠走私赚的钱基本全被罚光了，公司不得不考虑合法化的问题，就尝试开发票，尽管最初需要付出很高的成本，但现在公司几乎完全正规化了，做生意也放心。

游艺风： 就是财务的正规化。

王晖： 对。华立正在走的就是正规化的道路。很多老板觉得依法缴税是一种巨大的压力，而且总感觉比较吃亏，可是华立现在切实感受到了正规化所带来的好处。比方说北京或上海等很多地方开始发放电子游戏厅的经营牌照，而且牌照发放流程越来越规范，地方政府都很小心谨慎，他们会建议场所经营主找华立这样比较正规的公司采购机台。由于与华立合作时银行融资相对容易，很多公司也愿意与我们合作。这些就是华立正规化之后所获得的商机。

游艺风：目前业内很多企业融资依然很艰难。

王晖： 对。包括风险投资商在内的金融机构会充分考量政策风险、法规风险、新型模式方面的风险等。我经常跟银行机构说：希望你们多关注电子游戏机行业，尽管很多企业拿不出像模像样的财务报表，但还贷能力是不成问题的。

我们这个行业习惯现金交易，金融机构一旦进来，会有很多机会。现在的关键是怎样使得公司的财务报表尽量做得规范一些，而且，成功融资往往需要包装，我以前做其它行业的融资工作，要编很多故事，以吸引投资商，电子游戏机产业其实已经有很多好的理念，每一块都可以独立出来做一些融资规划，比方说终端的电子游戏厅。如果经专业人士好好梳理之后，你会发现，电子游戏机产业其实是一块很美味的蛋糕，完全可以大方地拿给人家去品尝。

游艺风：风险投资最看重企业的是哪些要素？

王晖：他们主要考核产业好不好、管理团队水平以及商业模式（包含经营理念）。

如果这三个要素都不错，财务报表预估一下就可以了。你问风投要两千万美金，肯定要告诉对方为什么，比方说是为了招聘高级人才或是购买技术，如果对方认可你的理念，就会投资，风投愿意将钱投给你，是希望你用这笔钱去实现利润的爆炸性增长，而你用对方的钱是为了企业发展，你通过对方的资金实现理念之后，产品可能大卖。但这一切只是预估，到底能不能大卖，谁也不知道，所以叫风险投资。我个人的意见是，电子游戏机企业完全可以引入风险投资。

游艺风：如果顺利进入资本运作阶段，产业的改变将是颠覆性的。

王晖： 对，其实我们周边潜伏着很多“大鳄鱼”，例如网游公司，他们都很有钱，如果哪天电玩政策完全放开了，他们进来是非常容易的，我们的企业家应该有危机感。

游艺风： 而且网游公司有大量人才积累。

王晖： 最主要是网游有现金，不愁钱，正满世界寻找投资项目呢。我们现在相当于是用时间来换取市场空间，趁着现在产业政策不稳定，仍然存在一定的壁垒，企业应尽量将自己武装好。

游艺风：电子捕鱼游戏机企业成功上市的可能性有多大？

王晖：可能性很大，但需要一些包装和梳理。业内企业在面对上市这个问题上遇到的难题基本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公司重组、合法化、明确经营方向等等。首先是企业理念与经营方向。为什么要上市？如何上市？概念要明白。电玩行业与其它行业不同，合法化方面仍存在相当大的困难，国家政策仍旧不明朗，企业一定不能急。

如果选择在境外上市应该相对容易些，在中国大陆上市可能会遭遇政策壁垒，而且电玩行业至今仍没有上市企业，证监会审查时会相当谨慎。再者，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淡薄也是个问题，侵犯知识产权体现在好几个方面，第一，你破解人家的核心技术，第二，你拷贝人家的产品，第三，虽然是自主研发产品，但可能有些东西你已经侵犯到别人的知识产权了，只是你不知道……如果产品都是这样的，会存在相当大的法规风险，企业怎么上市？反而财务风险是最低的。其它行业的很多公司争取上市，企业理念、经营管理往往没问题，但财务存在问题。电玩产业恰恰相反，据我了解，财务指标不是难题。

游艺风：依您的分析与判断，财务不是最大难题？

王晖： 应该说财务指标不是最大难题，但财务管理可能是个问题。

游艺风：关于华立对上市的态度及规划的问题，我曾多次请教苏董（指华立科技董事长苏本立），今天我还想听听您在这个问题上的专业意见。

王晖：华立的理念是先做好企业，上市是最终必然的结果但不是唯一目的。尽管企业上市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但它对整个企业管理水平的提升会有相当大的帮助，哪怕最后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上市，但企业整体形象与内功肯定会焕然一新。

我相信，当越来越多的人了解了这个行业后，而业内的企业又做好了上市的相关准备，全世界任何一家交易所都会非常欢迎这个行业的公司去挂牌上市，这有点像网游企业当年申请上市的情况，虽然政策上仍有不确定的地方，但仍然有很多公司成功走进了资本市场。

（2）为何大众消费者不识街机？

游艺风：您来华立之前接触过电子游戏机吗？

王晖：你正好问到了当初带给我相当大触动的一个问题。我自己其实是个重度游戏玩家，自幼生活在香港，孩提时代的我，跟很多同龄人一样，经常泡在电子游戏厅，那时香港的电子游戏厅基本都是小小的、黑黑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香烟味道……由于当时娱乐手段比较少，电子游戏机几乎是我们成长过程中唯一的娱乐方式，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又是何种原因，香港的电子游戏厅不知不觉间远离了我们的生活圈子，我们也渐渐地遗忘了电子游戏机。

时光飞逝，当我再度近距离接触到电子游戏机，却是十几年后的2010年，我到广州与苏董见了面，苏董带我去参观了番禺星力壹号与广州天河城两个地方的“环游乐园”，我内心因而有了相当大触动：原来，电子游戏机一直不曾远离我们，曾经在香港街头销声匿迹的电子游戏厅在广州竟然发展得如此之好，只是我们浑然不觉。当时我心中马上冒出了一些疑问：电子游戏机产业这些年来经历了怎样的变迁？为何只有业内人士深知内情普罗大众却完全不知晓？

时至今日，这个疑问仍然在我脑海挥之不去。由于工作的原因，我现在经常去上海，上海基本上聚集了全中国最优秀的、最高端的游戏开发人才，按常理来判断，这个城市的消费者对游戏的接受度应该是最高的，也是比较容易理解游戏的，但我现在经常接触的那些游戏开发人员对街机的理解仍停留在若干年前脏乱差、暴力色情那种印象，根本不知道这些年中电子游戏机产业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游艺风：所以您想让更广范围的普通老百姓了解电子游戏机的愿望非常强烈?

王晖：纯粹站在市场营销的角度来说，但凡好产品或好产业，倘若普通消费者不知晓，发展空间一定受限，甚至可以说，在广告经济大行其道的当今社会，产品是次要的，需求才是首要的，而且需求是被创造出来的，怎样针对产品进行准确定位宣传、有效行销推广才是王道。而且，现如今媒体扮演着愈来愈重要的角色，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产品理念有效传递给消费者，对消费者进行洗脑。但是很可惜，电子游戏机行业至今尚无真正意义上的大众传播，了解电子游戏机的只是咱们业内人，圈外人完全不明白。

游艺风：您的这种愿望对华立的宣传推广工作有没有产生一些影响？

王晖：现在的华立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不仅仅只是代理商，更是以开发为主导的企业，我们为此差不多做了一两年的准备工作。纯粹做代理，宣传工作会受到相当大的限制，但如果是自主开发产品，比方说《决战网球》，我们可以花很多心思去做推广工作，当然，仅仅依靠一款产品的运作来提升推广宣传能力是远远不够的，华立接下来会相继推出一系列自主研发的产品，同时也会大量投入宣传。

业内人士关注的焦点目前普遍停留在机器营收水平上，但华立希望自己开发出来的产品不仅仅只是一个生财工具，同时也是能吸引更多大众前来体验并从中获得欢笑与快乐的娱乐休闲手段。能吸引大众参与的市场才是营收的前提，没有市场，再好的策略也是白搭，好像你到小岛上卖鞋子，但小岛上总人口只有5000，卖鞋卖得再多，营收也高不到哪里。也许这个市场今天不是最直接的消费对象，但总有办法可以让其成为消费者。

游艺风：需要想办法做大潜在市场？

王晖： 对，电子捕鱼游戏机的潜在市场其实很大，但我们至今还没能很好地走出去，所以现在面对的只是一个很小的市场。像广州人口那么多，又有多少人会专门跑去电子游戏厅？我觉得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没有针对这些普通消费者来做更多宣传，我们的产品应该更容易走进大众消费群体的生活才行，例如KTV就做得非常好，很多人不一定喜欢唱歌，但他（她）愿意去KTV。如果电子游戏厅不再只是重度游戏玩家喜欢的场所，普通大众也喜欢进场玩一些小游戏，我们的市场会大得惊人。

游艺风：怎样才能让电子游戏机走进大众消费群体的生活？

王晖：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电子游戏机产品其实是一种很好的合作媒介，通过与大众消费者经常接触的项目进行跨界合作，大家可能有更多机会来理解、接受电子游戏机，比方说酒吧、电影院、钱柜等地方，完全可以放一些适合的电子游戏机产品，让消费者在消磨时间的时候试玩。我们也可以与广告媒体合作，将游戏导入到媒体终端，让玩家免费玩玩，期间插播广告。我觉得这些方式都可以积极尝试。

游艺风：就是说，电子游戏机其实可以尝试与大众领域的休闲产业相结合？

王晖： 对。只有这样才能更容易将电子游戏机产业推广出去，推广出去之后，市场也变大了，相信政策也会变得更加好，同时有助于整个行业向阳光健康的方向发展。

（3）自主研发突围：跨界合作

游艺风： 除了面向大众的广告宣传，自主研发也是我们行业的“老大难”。

王晖：关于自主研发，我个人也有一些想法。站在游戏玩家的角度来看，实事求是地说，国内街机开发无论是人才资源还是技术水平都是比较低端的，有几个非常现实的原因：

一、整个中国游戏开发的人才资源并没有形成很好的积累，日本已经有几十年的游戏历史与文化了，各方面的资源相当集中，开发人才不像采购回来就可以投入使用的机器，是需要一代一代的素质培养和沉淀的，这点并不是中国在短短的十年或五年时间内努力就可以追赶上来的。2006年我还在网游公司工作时（那时国内网游产业刚刚起步），就遇到过严重的人才瓶颈，比如在日本或美国，要寻找一位拥有10年相关工作经验的资深游戏美术总监或游戏策划并非难事，但中国就很困难，最多四年相关工作经验就非常了不起了。

二、人才资源分配不均也是很大的难题，大部分优秀的人才都集中在网游、游戏外包领域或手机游戏，电子游戏机产业很难吸引到高端的人才。而且，最优秀的游戏开发人员多集中在上海、北京、深圳、成都、厦门等城市。相较而言，广州对高端人才的吸引力较弱，更何况番禺。我看到圈内有一些公司积极地与一些高等院校开展合作，但游戏开发属于创意性工作，并非在校大学生或是刚刚走出校园的毕业生就能胜任的。

游艺风： 而且现在大学教育跟社会需求严重脱节。

王晖： 对，为什么上海北京比较容易找到高端人才，因为这些地方有许多好的游戏工作室，尽管人才流动比较频繁，但正所谓鱼不过塘不肥嘛，在不同的公司呆过，会有不同的眼界，如果在欧美公司工作过，又会有不一样的成长。这些经验的积累，想要通过学校直接输入企业的方式是远远不够的。

游艺风：华立已经开始摸索自主研发的方法了吧？

王晖：华立刚开始也遇到很多难题，这些年来，我们在开发资源方面的投入其实相当大，一直在努力摸索如何走出一条比较新的路。令人倍感欣慰的是，我们多年的努力现在终于开花结果了，比如《决战网球》。这款游戏筹备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期间也得到了很多开发公司技术上的指导和开发经验的分享。其实放眼全球，有很多好的资源可以为我们所利用，不过，企业最重要的是要掌握核心概念。我觉得，基于目前的发展情况，通过跨界合作，开发出高质量的游戏产品相对比较容易